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激將法,畢竟童曉風是體修,與體修近身對抗的元修才是最傻的。可是這種一眼就能看穿的激將法對於邵宇平來說卻非常管用。
「哼,我知道你想激我,但那又如何?就讓你知道,不是只有體修能近戰的。」
邵宇平撤掉了元技,雙腳再次踩實了地面,對著童曉風笑得更加陰冷。
他的雙手一陣火焰燃起,盈動的光芒攝人心魄。並非像那種普通的火焰一樣耀著紅光,而是一片純白。
童曉風笑了,邵宇平比他想象中的要單純的多,雖說對自己還是有一些自信的,可是能輕鬆一點解決有什麼不好的呢。
因此童曉風將長劍立於身前,做好了進攻的準備,大戰再次觸發。
在兩人相拼時,不少人卻在人群中不斷遊動,像是在尋找著什麼,一場陰謀悄然來臨。 姜雲卿點點頭道:「這些事情你跟徽羽說就好。」
她說話間看了眼外間的天色,皺眉道:「小舅可用飯了?」
松靈搖搖頭:「應該還沒有。」
姜雲卿聞言道:「現在這麼晚了,不吃飯哪來的精力處理別的事情。」
「你讓人給小舅送些飯菜過去,政務雖然重要,可身子也耽誤不得,你跟小舅說,晚上小魚兒跟我一起休息,讓他別擔心。」
松靈遲疑了一瞬,議政殿那頭向來都不讓旁人進的,而且孟少寧忙碌起來,錯過飯點的事情更是常有。
姜雲卿這般吩咐她,她原想著要不要照著去做。
可是想想之前孟少寧和眼前這女子親近的模樣,還有她跟姑娘之間的親昵,她還是應承了下來:「是,奴婢這就去。」
等松靈走了后,姜雲卿讓徽羽也坐了下來一起用飯。
三人圍著小圓桌,姜雲卿夾了一塊藕粉水晶糕放在碗里,然後遞給了張妙俞:「嘗嘗看,跟你以前吃的可像。」
張妙俞夾著嘗了一口,眉眼彎彎:「好吃。」
「真的假的?」
姜雲卿詫異,她自己也夾了一塊嘗了嘗,那帶著藕粉清香的糕點進入口中之後,香甜軟糯,唇齒留香。
姜雲卿頓時驚訝出聲:「居然真的還不錯哎,徽羽你也嘗嘗,我還以為就只是模樣好看罷了,沒想到入口也還可以。」
徽羽聞言也跟著嘗了嘗,頓時笑出聲:「小姐,看來奴婢還挺有做廚子的天賦的,等哪一日小姐不要奴婢了,奴婢就去擺個小攤兒賣點心去。」
姜雲卿哈哈笑出聲。
張妙俞也是忍不住彎了嘴角:「那到時候記得跟我說一聲,我去給你捧場。」
徽羽笑道:「那感情好。」
三人說說笑笑吃著東西,張妙俞身子不好,之前挨餓受凍也損了腸胃,如今稍稍吃一些東西后就吃不下了。
姜雲卿也沒有強逼著她吃,只是替她盛了一碗熬得奶白色的魚湯放在跟前。
「我聽你娘說,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叫小魚兒的緣故,你最喜歡喝魚湯了,要熬得奶白,裡頭加一點蘿蔔,沒有半點腥味才行。」
「我讓這宮裡的御廚照著做了,應當是能入口的,你嘗嘗看。」
張妙俞臉上的笑容一頓,看著碗里濃稠奶白的魚湯,聲音微啞:「雲卿姐姐,我娘她,她還好嗎?」
姜雲卿沒有說張夫人很好的假話,只是如實道:「你剛開始不見的時候,被人弄了具假的屍體送了回來,當時我們所有人都以為你沒了。」
「你祖父他們為此傷心不已,你娘更是哭得暈過去好幾回,後來大病一場之後精神就一直不大好。」
姜雲卿看著沉默不語的張妙俞,她不想讓張妙俞以為,她消失的這兩年從不被人看重,更不想讓她以為,她的至親家人對她不在乎。
姜雲卿柔聲說道:
「當時按你的年歲,未曾及笄便早亡,入不得張家祖墳。」
「你祖父和父親怕你成了孤魂野鬼,便將那具屍體葬在了你們府中的一處偏院里,想著只要張家不倒,你便能一直受府中庇蔭,承府中香火。」 有時候高傲是一種病,它會讓人變得不理智,就像現在的邵宇平。
他放棄了極速的元技選擇與童曉風硬拼,每當帶著白色火焰的雙拳與童曉風相撞時都會帶來劇烈的疼痛。
只是他並不覺得自己會輸,因為童曉風比他更加難受。
白色的火焰不斷侵蝕著童曉風的元力,長劍早已被消磨殆盡,體表浮現的點點金光也暗淡了不少。
「怎麼樣?元力還夠嗎?」
「打你夠了。」
站在不遠處的童曉風活動了一下手腕,表情漸漸收斂,變得無喜無悲。
不少觀眾都有些開始懷疑他能否再次擊敗對手了,從現在的局勢看邵宇平不過是在玩耍,而童曉風卻快要被磨死了。
當然,逆境反而更點燃了觀眾們的熱情,他們瘋狂的為童曉風吶喊加油。這也使邵宇平更加的憤怒。
「我倒要看看當你跪在我面前的時候,他們是不是還能喊得出來。」說罷邵宇平再次向童曉風發起進攻。
白色的火焰拖著長長的尾巴席捲而來,雖說並沒有什麼溫度,可是周圍的空氣卻因此變得扭曲。
童曉風不為所動,冷靜地看著邵宇平,點點金光從身上消失,撤掉了所有的防備。
看到這裡邵宇平為之一愣,要知道他手上的火焰雖然沒什麼溫度,可是滲入皮膚將會帶來巨大的痛苦,像童曉風這樣放棄元力抵抗那簡直跟找死一樣。
觀眾席上傳來一陣驚呼,所有人都認為他要選擇投降了,畢竟那種痛苦可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
高台之上的童顏已經站起身來,他已經忍不住衝動要下去阻止比賽了,可是童曉風表現得實在是太鎮定了,看不出一點想法。
最終,童顏沒有出手,他在觀察,等待著童曉風的表情變化,如果露出半點膽怯他都會第一時間進入賽場。
可惜童曉風既不會膽怯也不會認輸,面對這包裹著白色火焰的拳頭他直接用左手將其握住。
本來邵宇平應該得意的大笑,可是在過了數秒后卻已經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全場所有的聲音再次消失,他們的視線都再次聚焦在這名少年身上,就連邵宇平也不例外。
「這,怎麼可能?你不痛嗎?」
也許是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童曉風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他笑了,笑得有些慘淡。
「我痛啊,你這元力似乎能刺激人的神經,現在刺痛在我大腦里迴響著,像是要把我逼瘋。」
「那怎麼……」
「但你不懂,刺激神經的痛是到不了內心的,因為在那裡,已經存在更加可怕的痛楚。」
左手用力將邵宇平拉了過來,右拳金光再現一拳直接打在了邵宇平的臉上。
當邵宇平在劇痛中準備反擊時又是一拳,這場比賽一下子變成了單方面的毆打。
疼痛依舊不斷刺激著童曉風,可是比起修鍊羅元金身時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比起來真的是小巫見大巫。
童顏皺眉了,雖然童曉風的表現出乎他的意料,可是他卻發現了一些變化。
剛入天宿時的那名少年似乎已經不在了,那分稚氣在這一個多月中漸漸消失。
輕輕嘆了口氣,本想讓童曉風在他的庇護下安穩度日,現在看來一切都是他想的太天真。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安穩度日這麼一說,只要踏入那隻能是被同化或者被吞噬。
觀眾像打了雞血一樣喊出童曉風的名字,可這在邵宇平耳中是那麼的諷刺。
一拳又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疼痛感已經快要將他最後的理智完全吞噬。
「給我滾開你個雜碎。」
一聲怒吼響徹鬥技場,邵宇平的左手一道白光射向了童曉風。
終於,童曉風放開了緊握的左手,跳離了白光的攻擊範圍。
逃過一劫的邵宇平感覺整個人快氣炸了,腦子被打的有些昏沉,臉上的疼痛火辣辣的,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少年。
「你找死。」
邵宇平的怒火伴隨著強大的元技衝天而起,白光照耀了半片賽場,光芒普照之處皆染成霜。
當然,這並不是真正的冰霜,而是那光芒實在太過明亮,染白了一切,童曉風已經無法睜開自己的眼睛。
「在光明中,享受黑暗吧,感受死亡來臨的恐懼吧。」
聲音似乎不遠,可是童曉風卻無法判斷位置,這強烈的白光似乎能夠影響人的判斷,現在他的腦子一片混亂。
不知是什麼劃過了他的臂膀,他能感受到肌膚被劃開了,鮮血正在往下流淌著。
觀眾有些不知所措,籠罩半個賽場的白光並沒有奪去他們的視力,可是裡面的戰況他們卻無從得知,只能不停地為童曉風應援著,期待聲音能夠突破白光的阻隔。
童顏的內心有些焦灼,他自然知道這個元技代表著什麼,削弱敵人的感知並剝奪視力,若沒有對策的人進入幾乎等於是待宰的羔羊。
邵宇平終於等到了這次機會,他要慢慢折磨童曉風。
可惜童曉風像是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任憑身上的傷口一點點裂開,鮮血染滿錦衣。
「怎麼?這就放棄抵抗了?再多一點掙扎啊,跪在地下求饒啊。」
「你與那嚴庭一樣的傻。」
「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
再次被激怒的邵宇平也沒心情耗下去了,直接在白光中穿梭而行沖向童曉風準備給與最後一擊。
終於,白光一點點散了,凄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鬥技場。
觀眾們緊張地看著賽場中間那兩個漸漸浮現的人影。
童曉風還是閉著雙眼,只是在他的背後灰氣瀰漫穿透了邵宇平的四肢將其漂浮到了空中。鮮血一點點的滴落在賽場上,就像是在做著奇怪的儀式一般。
恐懼降臨了,可惜卻是落在邵宇平的身上,他不斷嘶吼著,掙扎著,可惜那灰色霧氣實在太過於堅韌,根本難以擺脫。
這可能是邵宇平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劇痛,整個表情都變得極度扭曲,眼淚止不住的向外流著。
對此童曉風不為所動,他緩緩睜開了眼看向邵宇平。
「所以說你和嚴庭一樣傻,有光就有影,我的千影訣在你的幫助下發揮出了最大的效果。」
邵宇平已經無法聽進去任何話語了,他死命掙扎著,四肢漸漸無力,因為灰色霧氣穿過的是他的關節處。
「希望你在成為廢人後還能繼續過你的少爺生活吧。」
觀眾們炸開了鍋,邵宇平再怎麼說也是月之館的二少爺,即便童曉風贏得了這次比賽的勝利恐怕也很難活過明天了。
當然,這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件壞事,他們起鬨只是因為童曉風作為新人取得勝利很有意思,並不是真正支持童曉風。誰輸誰贏其實對他們來說也只是個話題罷了。
站在一處角落的邵靖良笑了,他太感謝童曉風了,甚至慶幸剛才嚴庭沒有殺掉他。
在所有人將目光注視著賽場時,幾個不合群的傢伙展開了行動。 「先前那一年時間,你娘有大半的時間都渾渾噩噩的,你父親除卻上朝之外,也一直陪著她,想要陪著她走過喪女的傷痛。」
「直到大半年前,我們無意間因為別的事情,察覺到那葬在棺木中的人並非是你,你娘才像是活了過來,開始日日禮佛,祈求著老天能將你送回她身邊。」
姜雲卿看著張妙俞低著頭,手中緊緊抓著碗沿,像是有眼淚落下來掉進了湯里。
姜雲卿輕聲道:
「這大半年時間,我們一直都在找你,可是因為一些原因,你的存在被人死死瞞了下來,一直未曾露出分毫。」
「小舅送信給我,說是找到了你的時候,哪怕你渾身是傷,熬得艱難,可是我依舊感激你還活著。」
「如今局勢不太好,而且暗處一直有人盯著我和小舅,你的身子不允許你長途跋涉的回大燕,而你娘他們此時也不方便來宗蜀,而且你的情況不大好,若是被你娘瞧見了,我怕她承受不住。」
「所以我還沒有將找到你的消息告訴你娘他們,否則這一次他們無論如何都會一起過來。」
張妙俞其實從見到姜雲卿開始,心中就存著疑惑,哪怕她沒有問出口。
孟少寧救了她之後,連如今已經成了大燕皇后的姜雲卿都能趕過來,可張家的人呢,她的爹爹娘親,為什麼沒有一個人過來?
張妙俞一直想問,可卻又有些不敢開口。
此時姜雲卿緩緩道來,說著家中之人以為她死了之後的事情,忍不住緊緊咬著嘴唇掉著眼淚。
哪怕她往日里再單純,也知道世家的一些規矩,別說其他的事情,單就她「死後」,張閣老等人願意不顧他人眼光,不怕府中生出晦氣,將她葬在府中的事情,就足以掃清她心中所有的遲疑。
姜雲卿看著低垂著頭的女孩兒,柔聲道:「別怪他們,他們一直都念著你。」
「我沒有……」
張妙俞聲音沙啞,抬頭時眼中果然掛著淚,可卻同時彎著嘴角:「我知道的,爹爹和祖父他們一直都很疼我。」
以前祖父他們就護著她,從來未曾像是其他人家那樣,拿府中女兒出去聯姻尋求利益。
甚至於當初太后想要將她賜給廢太子的時候,她的親人也是第一時間想的她嫁入宮中艱難,從未想過她成為太子妃后,府中能得到多少好處。
祖父,父親,娘親,還有哥哥他們……
他們從來都不會放棄她的。
姜雲卿見張妙俞開心的模樣,笑了笑:「好了,快喝湯吧,等喝完了歇一會兒,我得替你看看你身上的傷。」
「不管讓你娘他們過來,還是你回去,你都得先將身子養好一些才行,底子得慢慢調養,咱們先將你的外傷恢復過來,將你養的胖一些。」
「要不然到時候他們瞧見你這傷痕纍纍又瘦又小的模樣,還不得心疼死?」
張妙俞重重的點頭,「嗯」了一聲,然後便捧著湯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敗者不斷嘶吼,勝者依舊無動於衷。
裁判不知道自己是否該上前制止,畢竟邵宇平他可惹不起。
還未等他想個通透童曉風卻先一步收回了自己的元力。
畢竟邵宇平四肢已廢,震懾效果也起到了,根本不需要再繼續折磨他。